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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童话之歌同人企划:

es童話之歌同人企划Rainbow over the rain——#ALKALOID 白鸟蓝良的场合

画手 芜名 qq2033215064   文手  玖夏 @玖夏夏 


快乐王子


  火车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在被吵醒的前一秒,杏似乎在做一个好梦。简陋的旅馆也许是变成了一片森林,某位熟悉的人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准备向她讨杯茶喝。男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是阻止她再次入眠的罪魁祸首,杏揉了揉眼角,没能成功回忆起梦里陪自己闲聊的究竟是哪一位先生。

  杏又打了个哈欠,在楼上第三次搬动桌子时放弃了再睡一会儿的想法。拉开窗帘后阳光突然照进屋子里,杏眯起眼睛,打量起这座城市。她是昨天夜里匆匆赶来的,原计划去往南方一座风景宜人的小镇,不料在半路上被人偷走了船票和大半的钱。幸运的是碰见了这家旅馆的老板,六十多岁正是享受生活的好年纪,老先生热情地同她介绍家乡的美景并邀请她同行,最终将安排杏住进自己的店里。

  人在途中总能碰见一些好事与一些坏事,杏拖着腮帮子往嘴里丢了一块饼干,让温暖的阳光持续照在自己的脸上,好像参悟了什么真理一般。据老先生所说,这里入冬的时间一般比其他地方都要早上一些,雪恐怕过几天就要落在这座城市里了。杏看了看自己手心上握不住的金色,一时间竟然有些怀疑店主欺骗了她。

  但显然她不必怀疑那位好心肠的本地人,冷风在下一秒突然灌进屋子里,杏打了个寒颤,想起在这里享受阳光不是她本应该做的事。长久地住在老先生的店里显然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女孩得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赚些钱,接着赶往南方——除了宜人的风景之外,她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关上窗之后就没有那么冷了,虽然睡意已经被寒风吹走了大半,杏还是用一个懒腰开始了新生活。她想她应当在洗漱之后先去街上逛一逛,说不准哪儿就需要她这样一个短期工——在她看见窗台上的黄金叶子之前,杏确实是这么规划自己的一天的。

  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同寻常了起来,杏眨眨眼睛使自己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但那确实是一片形似叶子的纯金——准确地说是菱形,上面精美的纹路绝对是一位了不起的工匠细心打磨出的。可能是刚刚一直望着窗外的原因,令自己没能注意到它。杏想不出它是什么时候飘落在自己的窗台上的,或许是那一阵风吗?无论如何,她才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总不能是有什么人有意送来的。

“十分抱歉!”她还未开始猜想叶子的来历,有人便敲了敲她的窗户,“您有看到一些菱形的纯金吗?”

  杏想起来自己住在一层,第一时间被想到并询问也不奇怪了。至少这件小玩意确实不是送给她的,白拿东西会让杏感到不安,现在反而松了口气,一边打开窗户,一边回答道:“是的,它飘到了我的窗台上,”她递出手里的纯金,“是这样的‘叶子’吗?”

  出乎意料的,窗外站着的是一位年纪看上去比她还要小的少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随着风晃来晃去。手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就是它,谢谢你!”少年接过纯金,同她解释道,“我没拿稳盒子,刚刚又突然吹来一阵风,东西就全部洒出来了——找全它们恐怕得花上一些时间。”

  杏好像突然来了兴趣,将自己安排好的一天的规划暂时都抛在了脑后,追问:“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吗?看上去是笔不小的财富。”

“它们不属于我,”对方摇了摇头,“我只是个‘信使’,是快乐王子拜托我将这些纯金取下来送给需要它们的人的。白天不太方便,昨晚我刚刚送出去一些,现在准备回去休息了——结果却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信使——虽说我本身也确实不是干这行的。”

  最后一句话是他小声嘀咕给自己听的。杏感到自己愈发地对这件事有兴趣了,她接着提问:“快乐王子是谁?”

“你不知道快乐王子吗?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他!”

  他用手划了一个很大的圈,好像这就可以让他能够更深刻地描述所谈及之人似得。杏笑了笑,回答他:“我昨天刚刚来到这里。”

“那么我们差不多,我也是最近才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快乐王子是全城最高的人,因为他住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面。虽然不能够移动,但却是一个温暖的人。”

  少年向她介绍起快乐王子时,自己看上去也是很开心的样子,杏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份工作了。

  但她突然想起来,眼前的人似乎不是来同她闲聊的:“我是不是已经耽误了你的时间。太抱歉了,我总是突然提出一些问题……况且,你说白天不方便行动,恐怕也是以防万一被人看见吧,那么,这些事情和我说是没有关系的吗?”

“你将树叶还给了我,至少是个好心人,”少年安慰她,“前天,我看见有人当街抢走了商贩摊子上的酒。我得防范的是那些人,而您不在其中——不过,你说得对,我恐怕得走了,快乐王子还在等着我,我也得回去睡上一觉。”

  空气中还飘来些花的香气,杏看到了男孩的身后清晨的街市,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风车在不远处不停地转啊转,她注意到那儿种着一大片她认不出品种的花。风吹过来,少年的头发也因此有些凌乱了,他脖子上的三角形挂坠也跟着摇来摇去,好像长了双翅膀,随时都会跟着风一起飘走似得。花香消散一些后杏回过神来,对上年轻人浅绿色的眼睛。恰巧这人被风吹得眨了眨眼,杏深吸了一口气,外面愈发显得冷了,她恍然有了一个邀请男孩进屋暖和的想法。

“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忙,”邀请对方进屋是不太可能的,但杏还是突然这么说道,她总是“多管闲事”,在这些时候嘴永远比头脑快得多,“我可以帮你继续寻找这些纯金,它们看起来很小,可能藏在一切不容易发现的地方。我可以为你节约时间,让你能够尽快回到快乐王子那里去……当然了,前提是你不介意的话!”

  这阵风好像停了,挂坠也没再继续晃动,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同意她的帮助。最终信任占了上风,选择一位刚刚见面的女孩显然不是一个好想法,但杏看上去值得他信任。于是少年兴奋地回答她:“这真是太好了!想必能省下不少时间!感谢你的帮助!”他看上去真的开心极了,“好高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早些回去见到快乐王子了——虽说依旧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道歉。”

“我这就来,”虽然打乱了今天的计划,但新的行程也不算太坏,杏点点头,说道,“请稍等,我现在出门……说起来,我的名字是杏,该怎么称呼你呢?”

“白鸟蓝良!”他向女孩介绍自己,“这是我的名字。再次感谢您能来帮我,相处愉快,杏!”

 

  当他们实在没法继续找到下一片纯金的时候,白鸟蓝良数了数盒子里的数量,叹了一口气,信使仍旧在为没能完美地完成快乐王子交给他的任务而感到自责。盒子里的纯金在阳光下发出光芒,但他们站在角落里背对人群,因此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还差一些……毕竟这几天的风有些强烈,可能他们早就被吹到远处让人给捡走了。”

“说不定,捡到这些叶子的正是需要它们的人。”虽说这话意在安慰对方,不过杏是真的在这么想,“如果还是感到无法交差的话,我可以继续陪着你找。”

“已经耽误你足够多的时间啦,”信使看上去还在发愁,拨弄盒子里的树叶。但好像又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杏原本是有其他的计划的吧!抽出时间来帮我分担一些工作,也是想要帮助我吧。如果没有你,恐怕我还得再找上几个小时呢。”

  白鸟蓝良扣紧盒子,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大概是要防止自己再次犯下错误。杏看着他,又看看周围的景色。城市以及变得热闹起来,果农叫卖着自己刚刚采摘下来的橘子。帮助别人让杏感到一种愉悦,睡意也悉数散去。她突然觉得,这样才是新的一天的美好开始——过于适合这座现在看上去有些忙碌的城市。

“事实上,”杏向他解释道,“由于我刚刚来到这儿的原因,今天也不该多忙,反而是帮你寻找叶子才充实了我的一个早上。为此还得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呢。”

“明明是被帮助的一方,我却成为了被感谢的人吗,”白鸟蓝良凑近了些,大约是在思考她的话,不过这一过程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他突然笑起来,说道,“我明白了!杏和快乐王子一样,都是极为温柔的人。”

“可是我觉得,白鸟也是很温柔的人啊。将这些财富挨个赠与他人恐怕也废了不少力气吧,但即便如此你也在做着这样‘信使’的工作。”

“我不行啦,”白鸟蓝良摊摊手,“‘信使’不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的本意。我是在帮助快乐王子之后感受到了一种快乐,才继续将这份‘工作’做了下去。但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源自于快乐王子的善良。说到底我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好,来到城市前,在同伴之中就是处在吊车尾的位置,到这儿之后——比如现在,我也没能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说到“过去”,白鸟蓝良有些滔滔不绝,但杏都注意听了每一个字。有时候对方像是在对她倾诉,有时候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少年提到自己来这座城市之前的生活,又提到他原先的计划,最后说起快乐王子是如何令他留恋这座城市的。可怜的男孩这些天或许从未同人说过这么多事情——除了“快乐王子”之外——毕竟他一直都在深夜工作,于是杏就认真地做他第一个倾听者。

  如果我能够帮到他更多的事情就好了。杏突然这么想到。即便现在的男孩看上去足够幸福。

  连她本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细究起来,杏也想不到还能再帮他些什么。男孩和她说的太多了,以至于这些让杏感到白鸟蓝良这个人似乎是下一秒就要飞去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似得。杏想到自己果真有些“多管闲事”了,但是如果能做些什么,让他多留在这儿一会儿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好像都是我一直在自顾自地说话,”白鸟蓝良停下来,他刚刚说到之前帮助快乐王子运送红宝石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果然不太会察言观色,和杏说这么多,会不会增加你的负担呢。”

“完全不会!”杏肯定道,“我会好好地保守这些秘密的!”

  少年的眸子发出了些近似崇拜的光,又说:“杏真是个好可靠的人!希望我之后也能变得这样可靠!……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不回报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可我自己身无分文也无一技之长……这样吧!杏说自己刚刚来到这座城市,那么就由我带你稍微逛一逛吧!别看我也没来多久,但这些天我也新增了不少见闻!杏想要往哪边走呢?”

“不用了,”杏连忙拒绝,“你很着急回去吧,带上我的话进度会慢很多。长久不休息对身体也不好。”

“如果杏在顾虑这件事的话,那我们就往快乐王子的方向去吧!从这里到他那边,沿途也能见到许多优美的风景。快乐王子也是城里很有名气的人,将朋友介绍给朋友是一件十分让人快乐的事情——所以求你了,给我一个‘回报’的机会吧!”

  杏说不出其他拒绝的话来了,她永远听不得别人的请求,更何况这是白鸟蓝良第一次主动请她帮忙……并且,走到快乐王子那儿显然对她来说有利无害,先前,她只在老先生口中听过一次这个名字,似乎是城里的一座很高的雕像。据说来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都会见到,因为它实在高得过分。可惜杏来的时候是夜晚,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又是城市边缘,所以一直没能得到一睹真容的机会。

  于是白鸟领着她一路走过集市与幽长的小道,又经过一座神圣气息浓厚的教堂,里面隐约传出一些歌声。绕过教堂便是一片大海——老先生曾建议她乘船去原先的目的地。蓝色的天空与海洋相呼应,杏突然想到如果现在是夏天,那么这儿一定会是一片度假胜地。

  快乐王子真的很高,看到海岸线的一瞬间杏也就看见了白鸟蓝良的友人。那确实是一座雕塑,打造他的雕塑师一定花了很大的心思,这才让“快乐王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美丽。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就算有阳光也无济于事,杏猜测这恐怕就是海边的美景无人欣赏的原因。等走进了,抬起头时杏才发现,这时候的快乐王子显得有些暗淡。他看上去只是一块巨型的石头,没有任何其他的点缀——她一路上听白鸟蓝良说起快乐王子是如何帮助别人的,但此刻也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种“如果它美丽的眼睛与剑上的宝石都在的话,一定会更加耀眼”的想法。

“我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呢?”白鸟蓝良突然自言自语,“我或许不应该真的听快乐王子的话,他现在完全看不见了!”

“但他现在更加快乐了。”杏肯定地说,“而且,你不是一直在为他讲述世界上发生的事吗?”

  快乐王子高得仿佛永远无法抵达他的手臂,但白鸟蓝良找到了合适的攀爬方法。他追问杏:“你确定要上来吗?”这是他第三次向女孩确认这个问题了,“这样做很危险,一不留神你可能就会掉下去!”

  杏却再次回答他:“我做过比这更加危险的事情!”

  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爬到立足点,正好在快乐王子的手边。白鸟蓝良熟练地躺下来,杏就并排坐在他的旁边。问道:“你每次都是这么爬上来的吗?”

“可以这么说。是不是真的很危险?但是杏真的很厉害,几乎没有停顿就上来了。”

“在我没有爬这条路之前,”杏笑起来,“我远远地看到快乐王子,以为你是飞上来的——他实在是太高了!”

“我和你这么说过——他真的很高!”白鸟蓝良闭上眼睛,“杏的直觉很准确,我以前一直都是飞上来的——我忘记告诉你,事实上我只是看上去像人类而已。不过那样做可轻松多了,反正现在是冬天,也不会有什么人经过这儿,否则他们一看见我接近快乐王子,一准得阻止我。”

“那么,为什么你不继续那样做了呢?”

“因为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有一次我不小心,给一位先生发现了。他是一名很好的神枪手,也是快乐王子的拥护者之一。一边喊道‘为什么这儿会有鸟要飞到快乐王子的身边去’一边打算用手里的枪将我打落下来。”

“那一定很疼。”杏说。

“问题不在于他,”好像猜到杏会这么说一样,白鸟蓝良笑出声,“他没打中我,但天气太冷了,当时的我脑子都要被冻住了——转地不够快,惊恐之中撞在了快乐王子的腿上,不小心折断了左边的翅膀——快乐王子为这件事伤心了好一会儿。”

  他转过身来给杏看自己的左边,杏看到衣服之下确实有一些凸起的部分,由于太不显眼了,她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杏终于确定了白鸟蓝良穿得很少这个事实,虽然套了一件看起来挺保暖的马甲,但里面也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袖,再加上刚刚的攀爬,手已经完全冻红了。原先,杏以为这个少年有不怕寒冷的体质,毕竟他迎风站着时也极为挺拔,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带着对他为什么不多给自己添几件衣裳的疑惑,恍然之间杏好像有些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还想帮助白鸟蓝良,于是她询问:“天气真的冷极了,听说过几天就得下雪。你缺少衣服穿的话,至少我的行李箱中还有几件不薄的毛衣。下次来的时候,我可以将它们带过来,尺码或许足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它们。”

  白鸟蓝良摇摇头:“太重了,我的翅膀很小,”他指指自己的身后,“如果穿太多的衣服,会飞不起来的。别看我现在已经没法飞了,但是身上有太多负担依然会让我觉得很疲倦。”

“那么,至少你该给自己换一件长袖。”

“人类制作的衣服,没有适合我的。身上这一件是在出发之前我的同伴替我缝制的,而他现在已经到南方去了。买马甲的钱还是快乐王子给我的,”说到这里,白鸟蓝良抬起头看了看他的朋友,“他给了我一片纯金,让我至少给自己换一件保暖点儿的衣服。虽然还是会让翅膀感到难受,但比连贴身的衣服都换成人类做的得好上许多。”

  杏一时间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她想到了很多种帮助白鸟蓝良的方法,甚至想和他说自己可以为他缝制一件合适的衣服。可惜显然这些都行不通,她现在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行李箱里剩下的衣服,恐怕也不够用来缝制一件新的。

  白鸟蓝良也没继续说下去,于是杏的思绪就越飘越远。她看见地上的人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看见有的小孩指着快乐王子同伙伴正说些什么,看见远处地平线上慢悠悠地出现一艘船只,看见天空中飞过好几只鸟。身边的人也安静极了,于是风声就成了杏唯一可以听见的,杏想象它带来了无数种声音,汇聚成一支柔美的音乐。

  这儿的视野好到了极致,只要视力足够好,近乎可以看见半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杏想到在此刻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同一时间做着不同的工作,可能还会有人正看着快乐王子,企图从它的身上找到一种幸福——就好像杏正在看着地面上的他们一样。

  教堂的钟声第三次响起时白鸟蓝良指着天空里不知道第几队飞过的鸟儿们对杏说:“我的同伴也和他们一样,要飞去温暖的南方,那儿的气候好极了,我们每年冬天都会去那边过冬。”

“你是为了快乐王子而留下来的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对了一半,又错了一半——遇见快乐王子是个意外,可我留下来也的确与他有关。如你所见,快乐王子是个伟大的人,即便失去了所有的点缀,在我看来依然光芒万丈。他有一颗比夏天的阳光还要温暖的心脏,所有人都在称赞他。与如此温柔的事物在一起让我感到万分幸福,于是留了下来。”

“那么,你不会再去南方了吗?”

“来不及了,”白鸟蓝良摇摇头,说道,“飞往南方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翅膀也已经折断,恐怕在雪来临之前无法和同伴团聚了。”

“可是这儿的冬天很冷……”杏喃喃道,“或许,你可以坐船?我听说,从这边有可以直达南方的船只,过不了几周,你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你可以在来年夏天的时候再次回来,那个时候城里一定会更加美丽。”

“杏是在为了我拼命想办法呢,”白鸟蓝良笑起来,“可是,来不及了。‘来年夏天’太过遥远,我的寿命可不比你们人类长,迁徙路上也有重重危险——没有翅膀的燕子是要被抛弃的。”

“但继续留下来的话……”

“所以说,杏真的好温柔,”白鸟蓝良突然这么说,“不用担心我!在快乐王子身边,比满世界地流浪要幸福多了,而且,我会好好地躲在他的‘斗篷’下避雪的,寒风也吹不进那里,是个好地方。”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在为自己找到的避风港感到骄傲,反而问杏:“那么你呢?你打算在哪儿过冬?”

“我原先也是准备去南方的……”

  杏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其中还提到了沿途所见的风景,白鸟蓝良对这些十分感兴趣。

“虽然我也去过了世界的不少角落,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并未去过啊!”他这么感叹。

  话题结束时教堂的第四次钟声恰好想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杏想到这些正在经过她耳畔的铃声也会一直向着很远的地方飘过去。如果她能够随着风飘远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及时带着白鸟蓝良到南方去,她不愿看到可爱的孩子继续受冻。

“杏是不是要走了,”白鸟蓝良突然说道,“是午饭的时间了吧,教堂的钟声十分准时,远处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做饭了。”

  杏眯起眼睛,盯着自己视野所及的最远方,寥寥升起的炊烟印证了白鸟蓝良所说的话,上面的视野真是极好。她还想继续在这儿同白鸟蓝良聊会儿天。但杏也不想让老先生感到担心,那位先生一直很照顾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她,如果回去得太晚了,恐怕要让他感到紧张的。

“我下次还来!”她肯定地说。

“需要我送你下去吗?”散落在男孩额前的头发又飘动起来,看上去有些可爱,“毕竟这条路真的很陡峭。”

“不用了,我会很小心的,”杏拒绝了他的好意,“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睡上一觉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下去的路确实很困难,脚踏实地之后杏松了一口气。她很擅长记路,所以自己回去完全没有问题。在快乐王子身上时看向地面,总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现在走在人群之中,又想到刚刚与新结识的友人之间的交谈,她感到自己的脚步都开始轻快起来。

“杏!”有人在身后叫住他,杏听出来这是白鸟蓝良的声音,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对方正向她跑过来,“快乐王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摊开手心,那是一枚精美的纯金,少年继续解释:“杏遇到了困难,所以也是需要帮助的人。有了它,你便可以换到去往南方的船票——我没换过,但快乐王子告诉我它有这样的价值。”

“它在别人那里会更有用!”杏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原先就打算找份工作,接着以此赚些钱再离开这座城市的!”

“可是,杏也会好好利用它的,对吧!”白鸟蓝良不由分说地将纯金塞进她的手里,“我相信你!”

  再次抬头的时候,白鸟蓝良已经走远了。特地将东西还回去似乎也不太合适,杏抚摸纯金上的每一条纹路,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盘算着万一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就将这件物品转交给他——如果做到了的话,能不能也算替白鸟蓝良和快乐王子做了一件好事呢?

  她突然感到愉悦极了,哼出起一首不知名的歌,所见的每个人似乎都笑容满面,城市仿佛鲜活了起来。

 

“我知道杏今天一定回来,但我没猜到是晚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一到了夜晚就显得更加安静,点燃的煤油灯是夜晚唯一的光亮。天上的星空遥远极了,又仿佛伸手便可以触摸到,银河在她的头顶上,将夜空一分为二,像一串珍珠项链。杏头一回在这个时间爬上快乐王子的手。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她就会来到这儿一次。眺望远方的风景让杏感到十分轻松,每次白鸟蓝良都会坐在同样的位置,他们互相同对方交流这几天的见闻。

  白鸟蓝良说,自己原先也是会经常在城市里闲逛的,那时候是他做了快乐王子的眼睛,将所见所闻一一同好友说明,但翅膀折断之后就再也不能那么频繁地下去了。

“现在杏担任了这份工作,真好。”他曾经这么说过。

  他们交谈时快乐王子就在一边静静听着——说是“静静地”,其实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然而杏却没法听见快乐王子的声音,只是常常看见白鸟蓝良同她说话到了一半,转身去回答了快乐王子的疑问。

  但杏今天带来的并非分享趣事,春天来临前的最后一班轮船将在明天清晨出发,杏是来同他们道别的。

  虽然收下了纯金,杏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用掉它。况且,现在杏真的赚够了钱。头一天回到旅馆的途中,她注意到教堂里正在招收一些临时工。老先生也对她极好,又为她在朋友那儿谋求了一份跑腿的工作。确实累了些,但总算不用再为钱而发愁了。

“我给你带了围巾!”杏从包里拿出来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白鸟蓝良,“前天刚刚在一家裁缝店里买到的,因为很宽,所以还能够做毯子用。”

“是集市尽头的那家吗?”

“你猜的真准!”

“因为我的马甲也是在他那边买到的!那家是户可怜人,妻子已经故去了,孩子尚年幼,也生了重病。我用纯金换到了这件衣服的时候,店主惊恐地想要找给我很多钱——但我立刻走开了,没给他那个机会。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

  杏回忆起来,说:“我的确没有在店里看到女性,但他的孩子正趴在柜台上写作业。所以,应该不会过得太差。白鸟做了件好事!”

“是快乐王子做了件好事,我本身并没有钱。”

“不,你也为完成这件事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杏肯定道,“我同店主交谈,他说:‘上次有个孩子丢下很大一笔钱就走了,早知道他离开得那么快我就应该多给他几件厚实的衣服,他看上去穿得少极了。’我原先没想到那是你。”

  白鸟蓝良没说话,将围巾披在自己的身上,又绕了一圈,现在他看起来像是被裹在一团布之中了。

“好暖和。”他这么说,接着又是沉默。

  一片雪花落到了杏的手背上,分明刚刚还是晴空,让杏差点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落满了她整个肩头。

“杏真的要走了吗?”

  白鸟蓝良突然这么问起来,少年的声音闷闷的,让她一时间有点无措。杏挠了挠头发,回答他:“明天就是最后一班轮船了。船票似乎还剩下一天,如果白鸟也要去的话,我能够带上你。之前的纯金还没有用掉。”

  男孩打了个哈欠,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你还没有把它换出去吗?”

“我想,我可以赚到足够的钱。如果之后遇见需要帮助的人,再将纯金转交给他也不迟。”

“杏好善良,被温柔的东西环绕的感觉真幸福——不过,那趟轮船应该是很早就得出发的吧,为什么杏不回到房间休息呢?或者你本可以在三天前离开的,那趟似乎是在下午出发。”

“你看上去就像轮船班次的管理员——你对这些一清二楚。”

“毕竟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能做,我当时还以为你已经随着那艘船走了。”

“据说,这座城市第一次下雪的时候,会举办一场庆典。有人告诉我这是一种特色,因此我留了下来,推迟了行程。”

“听上去是一场十分宏大的庆典——快乐王子也这么说。城里的人用第一场雪作为新年的第一天,他们相信冬天可以赶走疾病与灾害。”

“白鸟不去看看吗?好像离这儿不远,绕过教堂就是了。”

“毕竟教堂是城市的中心建筑啊——我就不去了,人太多的话会让我感到不舒服的。等杏走之后我就睡觉,明天早晨说不定还能给你送行。”

  白鸟蓝良向她眨眨眼睛,好像是在保证什么一样。

“那你可得起早点了,”杏和他打趣道,“天还微微亮的时候,船就得开了。”

“从我这儿能将船的动向看得极为清晰,倒是杏,可不能睡过头啊!”

  他们一起笑起来。雪花从快乐王子的手臂上抖落下一些,就好像王子也在和他们一起笑一样。一条街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都亮起来,这也是杏听说的“传统”之一。庆典的时间来临之前的一个小时,整座城市不会有人说话,街道上也不会有任何人在闲逛。但当教堂的钟声响起,人们会冲到广场上,接着点燃起所有的灯。整座城市就突然光明起来,即便是在远离地面的上空,也可以隐约听到人们的欢呼声。

“杏该走了,”白鸟蓝良说道,又将围巾裹得更紧了一些,“我也该睡觉了。”

“如果实在太冷的话,记得去那家裁缝店里,我想店主会给你一些帮助。”

“杏真是太为我操心了!”白鸟蓝良摇晃起脑袋,看起来开心极了,“这个冬天我过得实在高兴!你给了我保暖的围巾,现在我就要向你道别,并说:等到来年夏天再见!”

“别忘了明天早上的事情。”杏站起来,第一次揉揉少年的头发,顺便将雪花全都清理干净。

  白鸟蓝良点点头,改了口:“明早见!”

 

  第二天早上等待她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杏刚到港口,就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快乐王子。昨夜庆典的痕迹还没有完全被清理干净,刚下完一场雪的地面踩起来软绵绵的。幸好湖面上结的冰没有那么厚,船行驶起来依然有危险,但再晚一些就完全没法出海了。杏没直接上船,钻进了人群之中,意外的是老先生的朋友也站在这里——是她前段时间的雇主。

  打完招呼之后,杏抛出她最关心的问题:“发生什么了?”
“他们要撤下快乐王子的雕像,”对方叹了口气,“我也感到十分地遗憾,但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瞧瞧,它剑上的宝石不见了,眼睛也是一片灰暗,身上也没有了纯金……现在的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人知道快乐王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议员们争吵着要将自己的雕像放上去,因此你才见到了现在这样一副混乱的景象。但依我之见,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有快乐王子那样的感染力!从我小时候开始,快乐王子就在那儿了……”

  他继续说着自己对快乐王子的影响,但杏却还听到了从其他地方传来的一些不同的意见。有人认为这座雕像在这儿这么久,早该被换下来,也有人厌恶地说起庆典之后快乐王子就没了光彩——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先生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哼,那些人什么都不懂!”

“那么,”杏打断这位先生的回忆,“急急忙忙地将快乐王子换下来……如果有人居住在里面,要如何是好?”

“有人住在快乐王子的身体里?”先生显得十分惊恐,“您怎么会有这种猜想?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了,一定要被拉去审问!不过好在据他们所说,快乐王子依旧是自己站在那儿,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踪迹。”

“您是说,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吗?”

“您为什么会格外在意这件事呢?”杏感到先生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了,“不会有人想要与快乐王子亲近的,即便它是那样的吸引人……我听说,轮船就要出发了,您该不会是忘记了这件事情吧!”

  杏回过神来,装作自己真的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向先生道了谢。转身离开之前,先生又同他谈论了一些其它的事情,总算没追问下去。杏还想再去裁缝店里看看,说不定白鸟蓝良在快乐王子遇到危险之后,听了她的建议,找到了一处新的避风港。

  可惜的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那儿了,杏不擅长说谎,如果赶不上这班轮船,他也无法向老先生编造谎言来解释自己的失误。港口的人远远看见她就开始催促他快点儿过去,杏感到自己的鞋子里或许已经湿透了。昨晚的雪下得可真够大的。

  船上又是另一番风景,各行各业的人们没有谁提到快乐王子的遭遇,他们都沉浸在这趟旅途之中,好像百米之外的事情与他们处在两个世界里一样。要不是杏转头就能够看见有人正将绳子捆在快乐王子的身上,她都要怀疑起自己这些天的经历是否都是一场梦境了。

  无论如何,留恋没有任何用处,夏天来临时她一定会回到这座城市,毕竟有人还在这里等着她。船在一声轰鸣之后缓缓开启,太阳出来之后冰就融化地很快了,风吹过来,杏抬起头看见自己前几天常常坐着的位置——那时候她也曾俯瞰船上的人群,而现在自己已经身处其中。

  杏一瞬间感到她想到了很多东西,又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放空而已。人们基本都已经回到船舱里休息去了,和她一样站在甲板上吹冷风的实在不多。又一阵强风吹过来,杏向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又塞回口袋里。

  但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杏将它拿出来——是白鸟蓝良那天给她的纯金,她记得自己之前明明把这样贵重的东西好好放在了箱子里,一时间想不出它是什么时候又钻进了自己的口袋的。杏原先准备将他转赠给其他人,但在看到快乐王子的遭遇之后,突然有些想要一直留纯金在身边了。

  杏想了想,放弃深究它这时候出现的原因,又举起纯金变换不用的角度,看它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来,没有缘由地,她突然感到自己的指尖暖和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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